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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对面 | 灾难来临 他们也曾犹豫、害怕 但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

央视新闻客户端 央视新闻客户端 2017年08月14日 04:22 A-A+ 二维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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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标题:

​据中国地震台网测定,8月8日晚21点19分,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九寨沟县发生了7.0级地震,震源深度20千米。灾难发生时,人的本能就是逃跑、避险,而这几位普通人却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,他们的决定让他们被称为英雄……

罗川滨

是丈夫也是独生子,但更是一名军人

罗川滨和爱人冷雪莉,来自四川雅安,地震发生时,他们正在九寨沟旅游。而他们所住的九寨天堂洲际大饭店,正位于这次地震的震中区域。

“我是消防员,跟我走”

等第一次地震波平息之后,罗川滨从房间里拿起一盏应急灯,拉着妻子的手冲到门外,沿着疏散楼梯间,从所住宿的六楼向一楼跑去。

记者:一路上你都经历了什么?

罗川滨: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东窜西窜,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逃生。我们走的时候刚好路过电梯,我看到有群众在那里按电梯,我想这样肯定不行,我就跟他们说我说,我是消防员,你们跟着我,我带你出去。

罗川滨的另外一个身份是雅安消防支队的一名消防员,已经有近十年的消防救灾经验。

几分钟后,十几个游客在罗川滨的带领下逃出了酒店。在罗川滨和酒店工作人员的疏导下,逃生出来的游客向比较空旷的酒店停车场集合。 

将游客转移到安全地带后 他选择重返酒店

等到大批的游客在停车场集合完毕之后,罗川滨却告别妻子,准备返回到酒店。

记者:为什么你要返回到现场,现场非常危险?

罗川滨:当时想的是就想多救点人,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帮一些忙,因为我接受过专业培训。

记者:你老婆同意你去帮忙吗?

罗川滨:她肯定还是担心我,不太愿意我回去。


冷雪莉:拉了一下他,不理我。

记者:拉了一下他的时候,你说话了吗?

冷雪莉:我说你真的要去吗,他都没理我就进去了。

记者:你什么样?

冷雪莉:我就有点儿绝望,但是还是更多地支持吧。

记者:妻子跟你说,让你别去的时候,你有没有理由可以不去?

罗川滨:说实话当时犹豫了一下。

记者:犹豫的那一刻你想什么呢?

罗川滨:担心家人,因为这个东西说不准,很有可能进去了出不来的,犹豫了一刻就担心家人。我是独生子,当兵快十年了,本来陪家人少,陪爱人也少,已经觉得够对不起他们的了,万一自己再有个三长两短,那岂不是更对不起他们了。

记者:爹娘就你这一个儿子。

罗川滨:对,但是后面自己还是,下意识决定进去。

记者:就算是你不进去,你也并没有失责,因为那个时候你是一个游客,并不是你穿着制服在救援。

记者:但我的良心会不安,会一辈子谴责自己的。身为军人,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军人,不管上班还是下班,你身为军人,这种时候你不上谁上,我不进去,还有谁进去。

带着伤返回救人 录制视频以防万一

当时对于罗川滨来说,返回酒店内第一时间赶去救人,这样的选择毫无商量的余地,而留给妻子的却只有担心害怕。 

记者:因为你从那儿出来,你知道那个酒店有多危险,你知道那个天花板,掉下来的东西。

冷雪莉:对,一直在掉东西,他腰也被砸到了,特别担心。

罗川滨:然后在走的路上,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,因为有汗水,把我伤口染得挺疼的,然后我一摸有点儿血,就录了一段视频,当时想的是万一进去了,有个什么意外,后来的人看见我,至少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,也算给家里人一个交代。

冒着余震危险 向外传递受灾信息

根据游客反映的情况,罗川滨判断酒店内还有人员被困。除此之外,停车场上几名受伤的游客伤情严重,也急需外界的救援,罗川滨想把这里受灾的信息及时发送到外界,争取救援力量早些时间到达这里。

罗川滨:因为地震的一瞬间,我们的移动通讯全部都没信号了,唯独他们酒店的wifi还有信号,我就站在酒店里面,因为只有酒店里面才有信号,我就第一时间把这个情况,现场的一些资料,报给了我们支队,我们支队有个指挥群。

记者:你做了什么保护自己的措施吗?

罗川滨:没想那么多,一来余震,我就往酒店外面跑,没有这个余震,我又往里面走一点儿,因为只有靠近酒店才有信号,我必须靠近酒店,才能把第一手消息,发给我们的大部队。

记者:往外跑的时候,你都已经很害怕了,为什么还要再回去?

罗川滨:没信号啊,外面,我必须把第一手资料传给他们。

记者:你不传会怎么了?

罗川滨:不传怎么求救,我们消防的人来了,就能给大家生的希望,看到当兵的来了,心里面就不慌了,我当时这样想的。 

他再一次返回酒店搜救 这次妻子没有劝说

通过微信,罗川滨与上级部门取得了联系,在了解到天堂洲际大饭店受灾的详细情况后,四川省消防总队调派了多支救援部队,从不同方向向天堂洲际大饭店集结。

8月9日凌晨一点多钟,第一支救援部队阿坝消防支队赶到。同指挥员交接之后,罗川滨与阿坝消防支队消防员一同进入酒店搜救。这一次,对于丈夫罗川滨进入酒店开展搜救的选择,妻子冷雪莉没再进行劝说。

冷雪莉:他就执意要进去救人,我也尊重他,就跟他说一定要注意安全。

记者:注意安全,这四个字其实分量特别重。

冷雪莉:对,就是怕他被砸到了。

记者:可是那个时候,在那种环境下真的注意安全,有多不容易。

每一次余震都让人揪心 妻子在外守候了“最漫长的三个小时”

而对于守候在酒店门口的冷雪莉来说,没有任何关于丈夫的消息,每经历一次余震,都让她揪心一回。冷雪莉回忆说,她在酒店门口等待了三个小时,那是她所经历过的最难度过的时光。

冷雪莉:度日如年,特别,心跳得很快,完全没有睡意,按说凌晨三点了,肯定都想睡觉了,但也睡不着,因为当时特别地冷,又冷,很害怕,又很担心他。

最后,因为余震强烈,现场救援部队的领导下令暂停酒店内的搜救,这个时候,等在门口的冷雪莉才终于盼到了满身是汗的丈夫罗川滨。 

冷雪莉:他就叫了一声我的名字,我马上过去抱住他,抱一下,我们俩都平安就好。

记者:在抱住的那一刻?

冷雪莉:觉得特别沉重。就想着活着真好。

记者:再看着她什么感觉?

罗川滨:觉得做这些也有点儿对不起她,万一自己出了个三长两短,那她就少了一个老公,觉得对她有点儿不负责任。

记者:可是就算是重来一回,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?

罗川滨:我肯定还是会进去,这个我觉得做了,就没什么后悔的,而且历史不可假设,如果还重来,那还是会进去。

李尹韩

我是导游,是这个团的主心骨

李尹韩,24岁,四川导游。8月8日晚九点,李尹韩带团坐着大巴车走在回酒店的路上。地震发生时,他们距离酒店大约10公里。幸运的是,离他们不远处就有一个供旅游大巴停靠的大型停车场,李尹韩和司机迅速地把大家疏散到停车场。 

一名游客担心滞留酒店家属安全 她决定前去确认平安

李尹韩带的团共有32名团员。当天,一名男游客没有参加下午的活动,留在酒店休息。所以,包括这名团员的妻子和女儿在内,车里一共有31名游客。地震发生后,他的家人和李尹韩都打电话确认了他的安全。

在停车场等待了大约5小时后,8月9日凌晨两点,政府组织的救援队开始疏导车辆和群众往安全地带撤离,然而由于一路上都是因地震滚落的山体石块,前进并不容易。

滞留酒店的那名游客的家人开始不安起来。男游客的女儿哭着要求司机把车开下去,但司机表示不可能让车上三十多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开下去。

李尹韩:她说那我爸爸呢?我爸爸一个人, 他怎么办?听到这句话的时候,我就决定我要下去找他。我想要走下去,到她爸爸面前,给她打个电话。

记者:其实你就是为了满足他的家人,知道他平安而已。你不去找在那个时候,别人会怪你吗?

李尹韩:应该不会,那时候路上很危险。

记者:你去面对那些就不危险吗?

李尹韩:但是我是导游。

记者:导游又怎么了呢?

李尹韩:因为导游是全团人的主心骨,如果很多事情导游不去做,那其他人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做。所以这种时候,我肯定是第一个要冲在前面的。

路途险恶:左手高山、右手悬崖 石头滚落、河水湍急

8月9日凌晨3点左右,李尹韩交代车上的全陪和司机照顾留下的31名游客,自己一个人下车朝酒店方向徒步行进。开始的时候,道路拥堵,车辆行驶缓慢,李尹韩是在车辆中穿行。20分钟后,由于前方道路被疏通,车辆开始从李尹韩身边快速驶过。

李尹韩:我走下去的时候,左手边就是高山,右手就是悬崖。我前面全是那种大石头,地震的时候滚下来的那种石头,到处都是碎石,车一直要绕行。

记者:山上会有石头滚落吗?

李尹韩:时不时有,然后右手边是河流,河水奔腾而下,而且是非常湍急的那种。我那时候就害怕了。没有光,除非有车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有光,也没有路灯,我手机只有百分之十几的电了,我根本就不敢开电筒。

搭乘私家车却开过了 她决定自己走回去

黑暗中,一辆私家车搭了李尹韩一段路程。但因为停电,根本看不到酒店的位置,车行一段距离后,李尹韩与酒店前台联系上时才发现已经开过了酒店四五公里。李尹韩下车,决定自己走回酒店。

记者:你为什么不让这个私家车送你?

李尹韩:因为当时大家都要逃到安全的地方,我不可能这样子去要求别人。他搭我,我已经觉得非常感谢了。

记者:可是你真的没关系吗?

李尹韩:他把车开走我就害怕了,因为风吹来,树两边就呼呼地,这边又是河水,右手边就是那种没有长树的那种山,我当时就好害怕。

黑暗中她边哭边跑 余震加深了她的恐惧

再次独自一人踏上黑暗中的道路,李尹韩内心充满了恐惧,时不时发生的余震更加深了这种恐惧。

李尹韩:我就好紧张好害怕,好想这时有一个人来接我,我就给前台打电话让他来接我,他就跟我说没有车,那一刻,我真的绝望了,我当时就哭了,哭得好厉害,然后他可能是听到我哭,他说妹妹你不要着急,我去找车。我说那你不要挂电话,我很害怕,我就边跑边哭,就是很快地跑。边跑边往后面看。

记者:为什么往后面看。

李尹韩:因为我害怕后面有什么东西,真的很害怕,然后我就边跑边看就边哭,右手拿电话,左手就开始抹眼泪。

记者:那个时候跑的时候有没有想,我干吗我为什么非要。

李尹韩:我当时一直在问自己,我为什么要这样做。

记者:你给自己答案了吗?

李尹韩:没有,后面我想一下,可能是因为我的职责。

记者:你并不是这个游客的家人。

李尹韩:但是作为导游,我不能落下每一个客人,是我的一个职责。

虽然没有得到一句感谢 但她觉得值得

幸好,酒店经理说去修理厂找到了车,把在黑暗中奔跑的李尹韩接回了酒店。一个小时后,大巴车回来将他们接走。8月9日下午6点半,李尹韩带团抵达成都,32名游客全部安全撤离。

这些经历李尹韩都详细地记录了下来,发在了自己的朋友圈里,但她却选择屏蔽了自己的父母,因为她知道,如果爸妈看见,心里一定会无法接受。

记者:你那时候觉得,你刚才所经历的这一切,值不值得。

李尹韩:我觉得值得,包括现在我也觉得值得。尽管后面还是有人误会,有客人不理解,但是我觉得一切都是理解的。

记者:谁不理解了?

李尹韩:他可能觉得他一个大男人,然后我下去找他,他肯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。

记者:什么表现?

李尹韩:在中午吃饭的地方,他就跑来问我他就说,你觉得你把31个人的生命,抛在脑后去找我一个人,你觉得你做得对吗?当时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,我眼泪就下来了。

记者:你为什么不把你这份委屈告诉他呢?

李尹韩:全车人90%的叔叔阿姨都哭了,我就描述了我那天晚上的经历。

记者:为什么哭?你觉得你做对了吗?你告诉他了吗?你真实的想法。你为什么觉得你做对了?

李尹韩:因为我觉得,就是妹妹的那句话,戳中了我的心,所以我就想要下去,让那个妹妹安心,所以我觉得我做对了,他们不理解我我觉得没什么,我理解,所有的一切我都理解。

记者:你得到了一句感谢吗?

李尹韩:我觉得不重要。

记者:你还觉得值吗?

李尹韩:我觉得值得。因为我做到了一个做导游的应该做的职责。

蒙成飞

那时候我不是小孩,我是男子汉

21岁的蒙成飞是成都消防支队的一名战士,家住紧邻九寨沟的松潘县。8月8日21点19分九寨沟7.0级地震发生时,蒙成飞正在乘车回家的路上。自3年前参军入伍之后,这是他第一次回家。

赶赴灾区前 他给三年未见的父母打了个电话

虽然离家近在咫尺,但蒙成飞没有回家,而是就近来到松潘消防中队报了到。因为松潘消防中队已经在半个小时前出警,蒙成飞决定独自前往地震重灾区。在一个人前往灾区的路上,蒙成飞给三年未见的父母打了电话。

蒙成飞:我说爸、妈,我去九寨沟了。他说你不回家吗?我说那边受灾的人那么多,我回家干吗?我要过去救人。他们很支持我的工作,他说你去吧,注意安全,一定要小心一点。

记者:想不想爸妈?

蒙成飞:反正说不出来,特别想尽快就见到。

记者:那你这次又错过了。

蒙成飞:又错过了,没有办法,任务在身,只有先完成好任务。 

搜救中为了尽量保证遗体完整 他用手挖开残骸

因为通往灾区的道路受阻,直至中午时分,一路辗转的蒙成飞才到达受灾最严重的九寨天堂洲际大饭店。当时,已经有一百人左右的救援人员先期到达这里,蒙成飞与他们一起,在受损严重的酒店内开展搜救。

当天中午,蒙成飞和其他几个搜救人员在酒店大厅的废墟下发现有人。之后,搜救人员陆续发现被困游客,不过都失去了生命特征。8月10日上午,蒙成飞和其他搜救人员在酒店的金鱼池旁发现了第六具遗体,她也是该酒店最后一名失联的游客。

蒙成飞:她是背扛着的,整个人是跪在地上的,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,应该是被砸翻,她就跪在地上,再也没有起来。

记者:这个过程您用了什么办法?

蒙成飞:用手,尽量用手。

记者:什么设备都没有,什么帮助都没有是吗?

蒙成飞:尽量用手用其他的话,用铁锹或者是锄头去挖,容易把遗体碰坏,我们要保证遗体是完整的。

记者:当你去挖那些被困的人,但是他们却没有生命体征的人,那个过程对你来说。

蒙成飞:非常难过。但是我们还是要想尽一切办法,把他挖出来,毕竟给别人家属一个交代,虽然没有了生命迹象,但是我们要保证他的遗体完整,安全地把遗体交给家属。

每次搜救出遇难者 他都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

蒙成飞:每一次挖出来的时候,反正都很想流眼泪,眼泪已经流下来,但是擦了,作为一名军人,我不能让自己战友,看见自己流眼泪。

记者:那个时候人流泪也是人之常情。

蒙成飞:对。

记者:为什么你都不敢让战友看到你哭?

蒙成飞:因为我怕他们看见我哭,他们就会哭,因为人是有感情的,看见另一个人哭,他肯定是忍不住的。

记者:你要压抑住自己的情绪。

蒙成飞:对,必须把自己情绪压抑住。这是无条件的必须压抑住。

他是爸妈心中的孩子,更是有责任担当的男子汉

在余震不断的情况下,蒙成飞和战友们连续搜救三十多个小时,休息时间加起来不到4个小时。

​记者:你参加完了这34个小时的救援,有没有跟爸妈汇报一下?

蒙成飞:目前没有,还没有跟他们汇报。

记者:想不想告诉他们?说儿子做了什么事情。

蒙成飞:挺想告诉的,但是我在他们心中,永远就是一个小孩。

记者:你的年龄也就是一个小孩。

蒙成飞:对,我在他们的心中,爸妈的心中永远就是一个宝,我是我们家最小的一个,他们相当喜欢我也爱我。

记者:小儿子在家最受宠了。

蒙成飞:对,最受宠的一个。

记者:但是你在救援的过程当中,你觉得自己像小孩吗?

蒙成飞:我觉得那时候我不是小孩,我是男子汉,我有责任担当起这个任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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